送走了和尚,白泷继续逛该。
时间来到傍晚,此时街道上已经了许多盏灯笼,古代的大多节日都会提着灯笼出门,因为古代的照明成本不低,这个时代的蜡烛、火光的取材相对比较简单,直接某些饲养生物上进行提取燃油,难度不高,因而一旦到了节日夜晚便是灯火通明。
不论古今,天黑后的节日才更有氛围。
或许在人类还是猿猴的时代,就有了围着火光载歌载舞的传统了,传统艺能刻入dna里,传承至今。
白泷也在街边买了一盏霄灯,提着一路登上高处,此处有许多人正在放飞霄灯。
人群间,他见到了一位白衣少女,对方也是手里捧着霄灯,在人群里行走着,仿佛一只游鱼。
明明是五百多的老妖怪了,但还是粉嫩嫩的如同少女,这包养水平,跟三大八里的哪位学来的?
白泷一阵腹议,没想理会,可一侧过身就见灵善上人停在了他跟前,双手抱着,抖着腿,眯着眼,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和她的两个徒弟比起来,这位观音宗主全然没有什么仙人气息,既然是仙人,总该是脚步离地漂浮,身上丝带飘飘,整个电影造型出来,学学方舟里的夕啊。
“你还说?”灵善上人不满:“就没见过你这么放肆的后辈。”
“我说什么了?”白泷懵圈。
“你心里说话了。”
“你听得见我的心里话?”
“观音宗的真法妙用无穷,他心通不过尔尔。”灵善上人说:“哪怕你不开口,我也能知道你想什么。”
“我想想还犯法了么?而且心里话能是真心话吗?”白泷摇头:“不过还有这种读心术的神通?”
“你想做什么?”灵善上人警惕道。
白泷不说话,立刻抱着胸,开始全力追忆一本叫做《变身》的禁毒教育意义的漫画。
灵善上人手里的灯笼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目瞪口呆,许久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一阵白雾气息从她身上逸散开,却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此地的云烟缭绕。
“好家伙,你这都能看见?”白泷惊讶:“你这不是读心术,而是传真机吧?”
“你这后生……”灵善上人捂着额头,神色阴晴不定:“失算了,失算了,你这脑袋里装些什么东西,被你这么一捣乱,直接毁了五十年的心境修为,你要怎么陪我?”
“哟?恶人先告状?”白泷神色平静:“你如果神通这么厉害,能了解所有人心,想必只需要红尘走一遍就能看透世界了,这神通大抵只能用在特殊的人身上。”
“你说的不错。”灵善上人挥袖收拢散去的云气,心疼不已:“可这跟你阴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没什么想法,也不至于被我阴了。”白泷好气又好笑:“你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探究我的秘密,还是解读我?不论是什么,窥探我的想法终归都是一件不告自取的偷窃,我送给你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你的脑子里塞了一个深渊么?”灵善上人揉着眉心,将刚刚看到的东西封存起来。
“大多现代人脑子里都是黑洞,藏着一个奇点,随时可能爆炸,不过我只想让你开开眼,没想到一个漫画就把你吓成这样,至于?”白泷不解:“你这几百年修为不怎么样啊,怕是去某粉红app逛一圈,或者看看耽改剧,一下午修为就得直接清空归零了。”
“你不是练气士,当然不懂。”灵善上人摇头:“观音宗的修行体系脱胎于道家练气士,有相似之处,却也有不同的地方,我们不是附龙派,修行不易,各种资源紧缺,但也因为缺少了尘世干扰,反而最符合天道无为的理念,故而我才走到了如今的天人境界。”
“天人?是几品?”
“四品金丹,三品上人,二品真人,一品天人。”
“那你到底是上人,还是天人?”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夸大宣传,境界多少就是多少,别夸大宣传……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又不是电商打广告,离谱的很。”
“上三品统称为天人境,我是……”灵善移开目光:“上人。”
“三品蛤。”白泷表情不变,内心——噗噗个噗……
“闭嘴,小鬼!你真是不尊长辈,也没有半点察言观色的眼力么!”
“不至于不至于。”白泷笑道:“难道非要我毕恭毕敬的称呼你为一声宗主大人,内心鄙夷你是个五百岁的刷绿漆老黄瓜,你才乐意?”
“你内心鄙夷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出来?”灵善勃然大怒。
“我错了。”白泷心说——下次还敢。
灵善上人捂着额头,长长太息,意识到自己形于色,低头开始念经。
“别念了,说两句话又不至于出什么问题。”白泷不喜欢听经。
“所以你不是练气士,你不懂。”灵善摇头:“天人之境,应该远离尘世是非,最怕的便是天人五衰,而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种种皆是污秽,会导致天人五衰,境界下跌……你方才所思所想的那些便是集结了足够庞大的人生七苦。”
“emmmm……也就是说……”白泷摸着下巴:“天人境最怕毒鸡汤么?”
“和鸡汤有什么关系?”灵善不解。
“我刚刚给你看的就是毒鸡汤的一种,这边还有其他口味的,您再来点?”
“闭嘴住口别想!”灵善上人后悔:“我就不该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嗯?”白泷退后半步。
“你想什么呢!”灵善上人更怒了。
“就是有点怕,毕竟我们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采花贼都专攻菊花了。”白泷幽幽道:“您最好别有什么想法。”
“我说的想法,指得是图画!”
“什么?”白泷又后退半步:“你居然想画我的本子和裸汉图?”
“你这脑袋里真的塞了深渊,怎么这么难说明白!观人气数,得之图画,这也是神通之一,我们练气士自身能力不足,依赖外力,观音宗曾经古来飞剑十九把,断了十三,遗失了四,只余下我手中的扶乩,以及另一把问凶……没有飞剑,练气士和寻常江湖先天比较太弱,否则只能尝试从一流的江湖武夫身上摘取气数,绘为图画,用以观想,得其先天之道的一两分精髓,转为自己的神通。”
“懂了,跨职业偷学技能。”白泷简单概括:“原来是想偷学我,所以要画我的图。”
“现在已经没了这份心情。”灵善摇头:“白跑一趟,还倒退了几十年……”
“偷技不成反丢人。”
“你再说,我可就要跟你翻脸了。”灵善上人气愤道。
“别生气,没必要,就当这是一次抽卡,保底歪了也是很正常嘛,我岂是你那么容易得到的男人?”白泷安慰道:“我再怎么也是罕见的超级六星战神嘛,能辅助能坦克能主c。”
灵善上人不想说话,捡起了霄灯。
白泷换了个话题:“今天是仪式的日子,你不忙着去治疗离魂渡?”
“布置最重要,余下的交给她们也无妨。”灵善说:“她们也该有所历练。”
白泷再一次秒懂。
教授导师把工作丢给研究生,自己跑去浪了,美其名曰锻炼能力……
“你又懂了什么?”灵善上人感觉自己快成了火山。
“你不想听我心声,就把神通关掉呗。”
“你以为这是开关?写入大阵里了,等今晚结束才能消停。”灵善上人头疼不已:“我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就不该馋你的先天道。”
“当时就是很后悔,特别后悔……”白泷补了一行旁白。
灵善上人在前面,白泷跟在后面两三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
“怕你跌倒了,扶老奶奶过马路是本分啊,我钱多,不怕扶不起。”白泷拍胸口。
“我已经不吃你这套了,无事就走吧。”
“是吗?”白泷低头看她的脚,差点扣出了三室一厅来。
灵善上人瞪眼:“你连我的豆腐都敢吃?这事我跟白君儿提一声,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她把你摁在家门口打一顿?”
“做梦,是她爹飞过来,把你摁在家门口打一顿。”
“你认识白君儿,我不意外,听你的口味,似乎是来见到她了。”白泷说。
“我们有办法找得到她,想必她拿到了书信,也该回明月乡了。”
“出什么事了?”
“不足为外人道也,你毕竟还不是明月乡的女婿。”灵善上人抓住了报复的机会,不肯说明白。
白泷没说话,闭上眼睛,准备开始回想另一部名为纯洁の轮舞曲的……
“嘶,你停下!”灵善上人抓住白泷的肩膀猛烈摇晃:“再害我丢了修为可就补不回来了,届时本宗我一定跟你没完!”
白泷睁开眼睛:“你说,我就不想,不然我控制不住我寄几啊。”
“呼……我也不清楚。”灵善上人摇头:“明月乡和观音宗同在海外仙岛,我也不会知道全部,只清楚可能是和龙门、天河相关。”
“龙门……天河?”白泷问:“这到底是什么?”
“遗迹,很古老的遗迹。”灵善上人说:“过去太古初开时,它存在过,却在有一天突然销声匿迹,再无踪影,自它消失后的很多年,再也没有另一条真龙的出现,而龙门所在就是天河……具体再多我也不清楚,观音宗传承数千年,却和过去的太古历史比较根本不足一提。”
白泷听到了‘龙门’二字,联想到了很多。
似乎最后还是绕不开龙门,明月乡可能迟早得走一趟。
“白君儿,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你自己心中知道。”灵善上人表情古怪,她不愿意复述一遍。
“你表演一下呗。”白泷促狭道。
“休想!”灵善上人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骗的这虎头虎脑的笨姑娘,但你若是去了明月乡,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做好心理准备。”
“等我去了,下场还不是我说了算?”白泷态度嚣张的很。
“像个土匪,真不知这天下人如何能把你传的神乎其神,风流白衣。”
“因为他们听的是故事,看的又不是我这个人。”白泷升了个懒腰:“当人成了一种符号,背负者是谁都无所谓,什么白衣风流,换成红衣紫衣,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是一样。”
“你不在乎江湖名声。”
“不在乎,声望再高也只是多些麻烦事。”
“你当真不像是此世之人。”灵善冷不丁的说:“见识、谈吐、思虑,都截然不同于大秦人和南唐人,我观世间五百年,也只出了你这么以为。”
白泷心头一怔,下意识想搪塞过去,但意识到自己的心声还在被监听,随后笑着说道:“或许是吧,但我就在这儿,是不是也没那么重要。”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画你了。”灵善微微颔首。
“噢?”
“别问,问就是不画。”灵善上人一笑置之。
又走了片刻,灵善上人说仪式快完成了。
白泷点头,两人分开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前辈你是存世五百多年者,或许可能还记得,我便死马当活马医的问一句。”
“但说无妨。”灵善上人点头。
“我去过小须弥山一趟,里面有个老和尚希望我能为他找到一个人。”白泷双手抱胸:“不过是五百年前的事,想来线索很难找,我问过了独孤酬借阅,可这里的书库资料最多也只能追溯到三百年前,宗主阁下曾游历南唐,或许可能会知道这个人。”
“小须弥山里的老僧……”灵善上人沉吟后问:“你说的,难道是迦叶罗汉?”
“你知道?”
“阿罗汉数量稀少,佛门体系,四品大金刚,三品阿罗汉,二品罗汉尊者,一品菩萨,三品皆属阿罗汉,五百年前的天才,只有迦叶罗汉一位。”灵善说:“我认得他,不过他理应已经圆寂了才是,我还去见了他的罗汉法蜕,参观了一下舍利子。”
“是这枚吗?”白泷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舍利。
“对,就是这枚……”灵善瞪大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你怎么拿到的?这可是佛门至宝,你考虑过被抓到的后果吗?现在去自首还来得及,我给佛门卖个面子……”
“你这人,怎么二话不说就认定我是贼啊?”白泷恼怒:“我很像是会闯进别人家里,二话不说翻箱倒柜砸罐子拿关键道具的土匪么?”
“都这么熟练了还说不是。”
“还真不是,这个是别人送我的。”白泷说:“就是你说的迦叶罗汉。”
“死人托梦给你的?不可能,他都凉透了,尸体都保存在阿罗汉纪念堂里呢,每隔几年就要被抬出来晒晒太阳,干枯的骨头架子,看着可渗人了。”灵善摸了摸手臂,起了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