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美妙的感觉莫过于此。那通体舒泰的感觉自不待言,更让他觉得妙不可言的是,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欲拒还迎,她的婉转呻吟,以及,她眉目间像是含着水的情意。前些天王宫中的余甘留香,让子见心头又泛起一丝绮念,止不住闭目回味着那一幕。
埙声幽缓呜咽,鼓点却高低激越,在他脑中幻化出一幅旖旎缠绵的画面,那禁忌的爱恋,让这荒原求偶的曲调越发扣紧他的心,让他差点喊出妇息的名字。
他连忙收敛了心思,斜倚在身侧的女奴肩上,和着鼓点,手指懒懒地在女奴的裸肩上敲着节拍。
“夫君每次听这曲子,都融融而乐,进一大爵,怎么今儿反倒像是沉浸了呢?”妇启双手端着盛满酒的酒爵,笑盈盈地对子见说。
妇启是子见的大妇,来自启国,嫁给子见前,是启国方伯的女儿。
子见睁开眼,看着妇启,这个让他尝到女人味道的女人,整齐的梳着尖塔般的高髻。
他接过妇启递上来的酒爵,说:“这曲子真是惹人绮念呢,倒让我想起初见你的时候了。”
妇启虽嫁入王都多年,但听到子见如此说,脸上仍泛起羞意。子见见了,哈哈大笑,站起来,也不管曲子合得上合不上,自顾唱道:“凡此饮酒,或醉或否。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唱罢,喝完手中酒,指着其他酒爵中还有酒的,一一逼着喝完,要随侍的女奴又再斟满,然后低着头凑近妇启,悄声调笑道:“这般美酒,这般美人,若不喝个烂醉,岂不正让人心生羞愧?”
子见筵宾,胜在酒够醇,胜在人够美,胜在气氛淫冶却不及于乱,虽然应邀的门槛太高,宾客不会很多,且要自己带上美酒或美人供他人享乐,却是王都贵族中,青年一辈都乐意参加的。
妇启生性柔媚,却是宴会的真正主人,若非妇启张罗,子见的宴乐断不至有偌大排场。
妇启见夫君意气风发,便招呼换了一曲《宾乐》,轻轻在子见耳边说:“夫君且乐,我在后堂候着夫君。”
妇启通常会把《宾乐》作为筵席的最后一曲,邀请客人一起来跳。在这一曲先离开,是告诉子见,她在等他,一起享受宴乐过后的另一番快乐。
曲调欢快,半裸的舞女随着节奏抖动,由优雅曼妙转为轻盈妩媚,热情的眼神,配着奔放的舞姿,在人群中瞄着自己看中的如意郎君。子见鼓掌,叫了一声“都来吧”,便随着节拍摇晃起来,慢慢地舞到场中央,由宴会主人、大商尊贵的王子、时任多马亚的子见发出的号令,青年贵族们都尽了爵中美酒,嬉笑着一个个落到场子中去了。
妇启最后没能等到子见。
《宾乐》曲终,子见带着兴奋,略微喘息着要往后堂走去,被寝玄派来的人叫住,说是父王找他有事,要他早些去王宫候召。子见听了,心下着慌,适才的酒实在没少喝,若是父王面前应对不当,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
妇启听了忙叫人备上热水:“好好把酒气先泡出来。”
随侍的小奴扶着他半躺进木盆,用布巾沾水,在他的肩膀淋下,妇启专门交待了,所以水有点偏热,烫得子见皮肤通红。
水气氤氲中,他忽然又想起妇息那比新染的绫罗更娇媚鲜艳容颜,妖艳勾魂的无骨身段,以及在他耳边娇弱不堪的吐气如兰,顿觉身子酥了半边,闭着眼享受这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奴纤细而柔嫩的素手。
已是深秋时节,天气有些微凉,妇启着人把新换的衣裳在塘火边烘烤得暖暖的,小奴揩干了子见的身子,将烘得热乎的衣裳给他穿上,便张罗着给他织辫子。
子见低头想着父王召见的事,忽然想起年初听巫韦说过一句今年要秋祭汤武的事,便连忙叫人去找巫韦,害得小奴才编织了一半的辫子又得重新编过。
巫韦是巫亘去年指派到子见府上的,刚来的时候,很是给子见建言了好几次,只是子见当面都是恭谨应了,却不见施行,巫韦也懒心懒意,只潜心在屋里摆弄他的蓍草和龟甲,子见哪有什么大事要决之鬼神的,所以平日里也少有顾问,只当个闲人养着。这时要用到巫韦,小奴忙着跑进跑出通传了几趟,却不见巫韦前来。
子见等得焦躁,待小奴织好辫子,忙着取了素白的生绢衣服穿上,着了革履,急匆匆往巫韦的屋前行去。
巫韦屋门虚掩,子见拍了几下,不见里面响应,便推门而入,却见巫韦枕着手臂,在案几后白日高眠。
子见上前使劲摇晃,巫韦坐起,长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是王子,作势便要行礼。
子见连忙拦住,说:“先生切莫多礼,我有事需要先生决疑。”
巫韦原是作势,见子见拦住,也不勉强,张口便说:“可是为大王召见?”
子见听了,又惊又喜,说:“正是,请先生教我。”
“你既来我这,必是知道大王为何召你。”巫韦虽然年纪尚轻,比子见还小得一两岁,这时却拿捏起来,故作神秘道:“商王问你话时,你无需多言,只说一句‘但凭父王做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