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宵说得不错,能吃的东西他们都已经吃了,喻辰宣又在这时候感染了雪原常见的雪疫,继续被困下去,他们会全军覆没。
但,在这种随时都能发生雪崩的地方,他们轻举妄动可能更加危险。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伤员。
“望断先生,这天阴沉沉的,看样子还有一场大雪。我们已经没时间犹豫了。”钟宵焦急地说,“做决断吧。”
望断紧紧地攥着手。
他走出帐篷,看到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厚重的云层之中,隐隐藏着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雪。
钟宵说得对,再继续犹豫不决下去,喻家军会全军覆没。
“辰宣,对不起了,请你不要怪我。”望断深深地叹了口气,“钟宵,你将几个副将召集一下。”
天寒地坼,动辄便是狂风暴雪。
在这里,时间就是一切。
骁勇善战的喻家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江晚眼睁睁地看着望断将副将召集过来,所有人的脸上都一片死气沉沉的凝重。
她想开口,想说话。
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家军收拾好行囊,将无法行动的士兵全部舍弃在雪谷深处。
没有粮食,没有柴禾,没有药材,被留在这里的人,只能等死。
那些人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训练有素的士兵们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他们目送着大军远去,彼此相依,轻轻哼起了家乡的歌曲。
缓慢往前走的喻家军听到了歌声,一个个铁血硬汉,一边流泪一边往前走。
天色阴沉。
他们走了没多远,飘起了雪花。
雪花越来越大,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大如鹅毛,飘飘洒洒从天而降。
雪谷之中,最怕新雪。
新雪压不实,人行走在上面很容易发生雪崩。
况且,雪谷中,可怕的并不是只有雪崩。还有雪流,雪暴,雪井等等,各种出其不意的灾难。
大军冒着大雪前行,他们在竭力控制着行军的步子和声音,以免发生雪崩等灾害。
浩浩荡荡的军队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中。
霎时,远处,滚滚灰云飞起,似乎有千堆雪从天而来。
强风袭来,冰冷刺骨。
温度比刚才更低了许多。
大雪随风弥漫,刚才还算晴朗的天气,在强风来袭时,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不好,是雪暴。”望断脸色大变。
雪暴在关外非常常见,尤其是强冷风下,有雪时,很容易形成暴风雪天气。
视线受阻,四处都是白雪,根本无法分辨不出方向来。
尤其是,他们现在处于山谷中,四处都是厚厚的白雪,风力也比平地大好些,不到一盏茶时间,视线已经被风雪阻挡,无法再前进。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停下来。
可,就算停下来,强劲冰冷的罡风吹起了地面上的雪层,雪大如席。
强风将雪谷中的积雪卷起,如倾倒一般,全部洒过来。
大雪压下,他们除了原地等待,没有任何办法。
“望断先生,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副将急吼吼地跑过来,“雪暴引起了大范围的雪崩,我们此时无法前行,也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但,但是……”
他嗓子紧了紧。
就算看不见,也能听见。
那轰隆轰隆的声音,正铺天盖地而来。
雪暴加雪崩,天亡他们。
“听天由命。”
在这雪谷中,逃,可能比不逃死得更快。
“是。”副将领命下去。
在睁不开眼睛的暴风雪中,别说是逃跑,他们就连行动也困难。
更何况,无法看清道路就逃跑,会更危险。
雪越来越大。
喻辰宣丝毫没有醒来的痕迹。
望断紧紧地攥着拳头,心也如这冰雪,冰冷到了极点。
“啊,释之。”他闭上眼睛,听着远处的轰鸣声,“我们辛辛苦苦驻守关外,粮草短缺,我们自己种植,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了粮食,足够喻家军嚼用。”
“没有药草,我种植了草药,也寻遍了各处的药草制成了药丸,勉强能够应对。”
“没有衣裳,我们自己花钱买了许许多多的衣裳分发给将士们。”
“除了朝廷那点俸禄,我们可曾求过什么?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鞠躬尽瘁保家卫国,陷入生死存亡之际,发出了如此多的求救消息,却没有半点应答?”
“朝廷负我们,我们又何必保它?”
“释之,我,已经没办法了。”望断声音悲恸,“今天,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被大雪掩盖,尸体被冻成冰雕。”
“我们无家无子,死了也就死了。可喻家军中,大部分都是家室。他们的妻子孩子父母都在等他们回家。”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雪崩一来,他们没有躲避的地方,只能被活生生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