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铮没劝住媳妇,心里面记挂着这事，最终逮住机会跟媳妇一起去的市场。
自打乡政府接手市场后，魏红旗来的就很少。
奶奶依旧是一个月三天坐镇,人有了事情做，精气神倒是越来越好,魏红旗忙不过来，药铺跟药摊的生意就交给奶奶打理。
以至于魏红旗出现在药店，当上店长的药师还很诧异。
“老板，新年好哇。”
“好，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如今咱们药店生意还不错,但是药材摊那就不太好。”
“那我去看看。”
药材摊的老生意一直都在做,很稳定，但是市场打出名声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分流是必定的。
数量上去，价钱自然就下来。
魏红旗询问过后，看着市场明明人满满当当的。
江铮轻拍拍媳妇的肩膀：“这就是没有管控后的市场,价格有高有低。”
“我明白,如今就看奶奶报上去的检查，最终能出几个金饽饽。”
这么一想，当年丁院长帮奶奶申请的那个身份，倒是帮了不少忙，联想到红星,叹口气。
魏红旗收收心,小声询问江铮：“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来？”
“齐桑有个习惯,只要在市里,就会带饭来跟副队一起吃。”
“我看见了。”魏红旗点点头,朝前瞧见人。
不过齐桑没拎东西，没走两步视线就朝这边看过来。
魏红旗对视上那双眼睛，瞧见齐桑朝这走来。
“江铮，我觉得齐桑可能已经发现什么，她也在找我。”
能不在齐桑眼底看到乱七八糟的情绪，还真是难得。
“有时间吗？”齐桑直奔主题。
“有。”
……
江铮把人送进办公室，外面就有五里的人好奇。
“这让俩人单独在里面，不怕打起来？”
器械厂的事一出，齐桑的名声算是差了。
“打不起来，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再红脸能红到哪里去。”
江铮就那么闲散聊着。
身后门内，魏红旗跟齐桑在沙发上坐下。
齐桑斜对着魏红旗，直白说：“我们来谈个条件。”
“什么？”
“我把器械厂卖给你，你愿意话多少钱买。”
“卖厂？”魏红旗不动声色：“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自信自己能做的很好。”
“是能做好，可我食品公司如今比器械厂发展的好，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齐桑没正面回答。
“一千块，地皮加设备。”
“你怎么不去抢！二十万。”
“不可能，你器械厂怎么起来的我们心知肚明，那些废铜烂铁我给一千块都是多的。”这还是看在地皮的份上，当然更多是想要压齐桑。
风水轮流转，齐桑现在看着魏红旗淡定的神色，内心邪火都要烧出嘴泡来。
“既然你不买，那我去找其他人。”
魏红旗见她站起来，出声拦住：“整个安市，不会有人要，你要想找外面的卖家，就必须要时间，可你现在等不及。”
“你什么意思！”齐桑停住脚步，惊恐地看着魏红旗：“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为什么卖场，看你这着急忙慌的样子，但凡是个生意人，都会选择压价，其实你要是想卖，杨柏不就是第一人选，你们两个合作挺愉快。”
“不能卖给他。”
齐桑无意识将话说出来，回神第一时间就对视上魏红旗审视的目光，内心也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自打我开器械厂之后，你就一直不待见我，今天怎么这么平静。”就像是两人之间什么龌龊都没有。
“因为我也有事找你。”
魏红旗扶着扶手站起身，踱步走到齐桑面前。
“器械厂可以卖，除了卖给杨柏，其他谁都不行。”
“你……”
“你发现了对不对，器械厂现在的器械加工都是违法的。”
……
是。
齐桑发现了。
其实器械厂不是她想干的。
回村之后，她一直不甘心，借着改革的机会就在家里办起养殖场。
一开始是鸡鸭鹅，后来是猪羊，养殖场越来越大，当初被贬回村这事就不断在心里发酵。
她想要证明给江铮和魏红旗看，她就算是没生产队支持，也能赶出事来。
五里改市那段时间，五里村变化特别大。
她的养殖场要转移，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养殖场扩大，之后借着养殖场再开个食品加工厂。
杨柏是这个时候找上来的。
像是看透她的心思，说食品公司可对魏红旗他们造成不了伤害，要干就从根本干，要开器械厂。
为什么是器械厂？
因为那时候市场已经转移到乡镇府名下，制药厂只要有市场在，就能很稳。
运输队别看天南海北到处都是，像是一盘散沙，可人家团结着呢。
于是，俩人分析后都觉得器械厂最方便，杨柏还表示自己知道进货渠道，手里攥着很多客户。
齐桑现在回想起来，真恨不得给那时候的自己一脑门。
杨柏在骗她，他所说的器械厂根本不是光明正大竞争。
钱是杨柏出的，设备是杨柏拉的，齐桑就是个挂名的，第一波欠债时，她就想关掉器械厂。
之前一段时间找魏红旗，也是想刺激对方看，能不能开口要收购她，怎么也没等到。
她想，反正钱杨柏都还上，这个厂就自生自灭吧。
直到前几天，她去了躺工厂。
自生自灭的工厂还在干，账面上没支出没收入，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空壳，可就是还在干。
她连着盯了好几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桑有些心慌，转身就想跑。
如今器械厂是她的名字，一旦器械厂出事，她是绝对跑不掉的。
她现在要去找杨柏……
“现在最好的机会，就是想办法让杨柏把工厂给吃下去，这才跟你没关系。”
魏红旗的话让齐桑停在原地，她回头：“不可能，杨柏不会愿意改。”
不然当初也就不会拉她下水。
“有些事情，不是他愿意就行，你也不要张罗卖，最简单的就是拆，你食品公司或者养殖场难道不需要扩张？”
“这一拆可就丢掉几十万。”
“你心疼，杨柏也心疼，这些钱花的都是他的，不是吗？”
齐桑不打算离开了。
她装过身正对着魏红旗：“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像看耍猴戏一样的看我笑话。”
“我说没有你信吗？”
“不信。”
“那啰嗦什么，逼着让杨柏接下工厂。”
魏红旗听江铮说，高桥那边查出来的动静，杨柏最近有动作，还不小。
好巧不巧杨柏又回来，魏红旗也在担心，这事跟他们有关系。
“你就那么笃定，杨柏会要？”
“会。”魏红旗给她一颗定心丸：“如果杨柏不要，我再买，你安心了没。”
“你说的。”
“我说话算话。”
齐桑信的：“好。”
她有些看不透魏红旗：“我是去查工厂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柏说的。”
“……”
齐桑瞪她一眼：“你是觉得我像傻子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不想说就不说。”
“不信我也就不说，等你消息。”
“站住！”齐桑拦住魏红旗：“我就问一件事情，器械厂这真出事，最后到底会不会牵连到我或者我家人。”
魏红旗沉默一会：“一切都说不好，器械厂是你的名字，至于家里人，应该还好。”
如今副队已经不是官身，只是受乡政府雇佣，在看顾中药材市场，毕竟管理那么多年，最熟悉的还是他。
齐桑还想问什么，魏红旗已经不打算再说。
“所以，尽快把工厂过出去，如果有发现杨柏有什么不对劲，也请麻烦告诉我一声。”
……
魏红旗临时改变主意。
因为她忽然想到，杨柏如果真的算计好一切，就断然不会让齐桑知道。
看齐桑反应，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接下来几天，熟悉的人见到都会来告知。
“知道吗？副队媳妇那器械厂干不下去，要倒闭。”
“也是活该，没有她这样直白抢人还抢生意的。”
魏红旗都笑笑不说话。
她在等一个鉴定结果，结果出来的不慢。
那一具尸骨不是杨树。
周苗来传的消息：“检测一共做了三次，三次结果都无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奇怪是，双方有一定血缘关系。”
魏红旗悄悄松下一口气，好在不是五里的人，都跟江铮扯不上关系。
下一秒就被后面一句话给梗到。
“什么叫做有一定学院关系？”
“关系很远，按照比例，几乎是出三代的关系。”
“你的意思……”
“死的人，依旧是你们五里的，只是不是杨树，你们五里之前有没有少过什么人？出意外或者一去不返的那种？”
“没有。”
在家乡能发展起来，很多人就不会往外跑。
五里一直安稳种植中药材，如果不是这两年价格降低导致收益没那么好，之前一直是领头者。
“人员倒是有新增，但是没有减少。”
就连年纪大的去世，都还是早些年的，这两年都安逸下来，人越活越精神。
“总归这次又排查了一次五里名单，想看看能不能锁定人员。”
“辛苦了。”
魏红旗送走周苗，站在门口脑子里乱哄哄的。
这事怎么还跟五里黏上了。
正恍神，邮政送信员骑车在门口停下。
“魏红旗是这家人不？”
“对。”
“魏红旗的信。”
“我的？”
魏红旗觉得奇怪，接过信，上面写着陌生人的名字。
懒根。
这谁？
她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把拆开的信打开快速扫一眼，敏感捕捉到什么，瞪大眼睛认真从头看一遍。
……
小魏，我是你大姐。
感谢你千里迢迢来善洋县看我，真开心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嫁的远，除了几年前见过的杨树，在这善洋县就再也没见过其他娘家人。
听杨树说，你开了器械厂，生意特别好，真心为你开心。
你是那么聪明，长得也漂亮，我不行，但是懒根对我很好，他还说等我们挣到钱，就带我去我们县城的那家医院去瞧瞧脸，没准我也能像杨树一样，进去一个样，出来一个样。
等我变漂亮，见面你可能都认不全我。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扛过手术之后的愈合期，听说很多人都没能熬过去，这让我又有点怕。
对了，懒根是我男人，他看我怕，又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
要不是我的身子不行，我还想再给他生个儿子，我们这小地方，挺好躲计生办的。
你家爷爷奶奶都是知名的医生，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希望你能带点偏方给我，治治我的病。
我跟懒根都会很感谢你。
大姐。
……
魏红旗一连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想错，这才将信纸放在桌上，浑身发凉。
尽管全程之后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可前前后后说的话，串联起来她都懂。
大姐，善洋县……
魏红旗脑子里面浮现马兰娟最后抱着孩子瑟缩的消瘦模样。
马兰娟认字，是副队当初教的，那时候俩人感情还很好。
她在赡养先见过杨树，进去一个样，出来一个样……
周苗说跟五里有远亲关系。
五里没有去世或者消失的人。
可真要说有，杨树是一个，尸骨如果不是杨树，警方名单上出现过的杨柏……
魏红旗慌张把信又看一遍，她跟马兰娟所有的共同记忆，全部都是反着来的，说明马兰娟不敢说真话。
她知道杨柏之前的根据地在哪了。
魏红旗如今心里都无法确定，如今的杨柏，还是杨柏吗？
或许，应该叫杨树。
……
魏红旗收起信件藏进抽屉里，起身就朝派出所赶。
推着自行车一出门，就见到巷子口走近的杨柏，看过信之后的魏红旗再见人，还有点不敢置信。
真是杨树？
杨柏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依旧是笑眯眯地走到跟前。
“魏厂长，要不要谈一笔生意，齐桑到底不是做器械的料，那厂要出手，你有没有意愿收购？”
魏红旗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颇嫌弃地摇头。
“杨柏，我看起来像面团吗？”
“怎么说？”
“你当初离开时候当着我面羞辱我，我到现在可都还记得。”
“当时年轻气盛。”
魏红旗以前没注意，如今有了想法，再去观察杨柏，声音又尖又细，特别像是……
“别给自己找借口，你离开器械厂之后，我就不能再要你，不巧我这个人记仇，但凡是你杨柏离开之后沾的事，没收购这么一说，我会让你在市场上没有生存空间，除非。”
杨柏盯着魏红旗。
“除非你离开安市发展。”
“就半点都没有谈的可能？”
“你也是够能屈能伸的。”魏红旗讥讽完，推着车子前进，经过他身边时补充一句：“毕竟，我也不想再给你机会，□□第二刀。”
魏红旗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离开小巷。
她改变注意，不去派出所，担心杨柏看出来什么，转道去红军哥家里。
“哥！”如今这个时间点，红军哥应该下班才对。
叫有两声，才有人出现。
是张曼如。
“怎么是你。”张曼如一脸嫌弃。
反正相互都是撕破脸皮的存在，她无法从魏红旗这里得到半点好处，何必还继续供着。
“我哥在哪？”
“不知道。”
“那我进来等。”
车子已经扎在墙根边上，魏红旗推门要进去。
张曼如用力：“谁准你进来的，我家不欢迎你。”
魏红旗眼看着门要被关上，叫伸出来卡在门缝里面，用力往后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