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不能收。”魏红旗想也不想就拒绝掉。
“为什么不能。”小柴已经看见魏红兵,理直气壮问：“姐，你跟你哥借钱了吗？”
“……”
“那你就不把我当一家人，果然你说把我当亲妹妹看都是假的。”
怀里抱着包裹,垂头丧气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魏红旗解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想的很清楚，除非你借钱不打算还。”
“没有……”
“那不就行了。”小柴伸出手：“抱住,可别掉下来。”
魏红旗怀中被塞个包裹，就见小柴转身就想跑。
她赶紧伸手拉住小柴：“你等等。”
“我还有事呢，我最近这段时间都没干活……”
“你等会！”
魏红旗单手拖着包裹，伸手拽住小柴，抽空回头看江铮一眼,见对方点头才沉下心来。
“借钱就要写欠条,你总要把欠条拿上再走。”
“不还给我？”小柴就怕他们再塞回来。
“借给我们,等赚到钱再还。”
“那行。”
小柴整个人松快一点，这才解释：“其实这钱，有一部分还是姐夫追回来的。”
她盯着那包裹，心情不算愉快。
“柴家的东西，我其实不太想要,不过外公说,我不要也是便宜别人，这些该是我的，我也没花钱的地方，借给你们就挺好，早点把外公那边的钱给掉,咱们是不是就能规划新市场。”
私心里,小柴也希望早点把外公那边的钱给付上,不想为这个让外公看轻她认下的姐姐。
江铮已经从屋里面拿出纸笔来,欠条写了两份。
一份给小柴,一份给大哥。
江铮跟魏红旗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魏红兵瞧见有自己的那份，皱着眉头不愿意要。
“你这是干嘛？”
“哥，你拿着。”魏红旗把欠条塞进哥哥口袋里，小声说：“你不拿，一会小柴肯定也不愿意拿。”
刚刚两人的争执魏红兵都看在眼里，无奈只能收下。
“那我拿着，你们也不着急还，等市场稳定下来再说，如果缺钱，等个把月，下一笔水泥结账，我还能余一些出来。”
“够了够了。”
小柴从柴家所能继承的东西全部兑换成现金。
她什么都没留，连带柴家老宅也直接私底下找人要卖掉，可惜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卖出去。
魏红兵才不信这话：“你们房子不整改？”
“改，我们打算在生产队里找几个人，把多余的墙敲掉打通，留下承重墙就行，本身就是有个光明正大的地方。”
“现在差的，是手续。”
……
进入十月，五里也开始忙起秋收来。
田里还有一部分一年生药材需要处理，因为占比少，两三天功夫，大队人就全不解决。
处理完的药材晾晒在太阳下，就又闲下来。
九月开始就断断续续上课的魏红旗，也彻底停课，直到秋收结束再重新开课，倒是比别人平白多休息几天。
闲下来的江铮跟魏红旗，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人，开始收拾房屋。
看完房屋情况后，两人统一商量就不再费劲动工。
到时候直接在院子连接正屋这块放排货架，两边厢房就留着放东西。
晚上结束也不用再拉架车回家，直接搬进屋里锁上门。
卖菜的一间，卖手工的一间，高桥知道后要一间，一间他们自己留着卖药材，剩下的一间做仓库，最后一间改成休息室。
真赶不及，在县城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手续没下来。
江铮又跑公社探过两遍口风，依旧是不行，就只能小心点来。
继续延续之前的办法，在外交易，来家拿货。
只是跟以前不一样的，是如今俩人身上背负着一大笔债，开始要收房租。
……
“大家伙也瞧见，东西不用来回搬，头一个就省不少事，有房屋遮顶，就算是下雨天也不用再担心，一个月十块钱。”
“多少？十块！这也太贵。”
“咱们在集市也相处大半年的时间，生意如何，咱们都清楚，这房租，就是你们单个生产队也能承担，更何况这么多人。”
“这是要我们拼？那地方怎么选，我想靠门口生意好，下雨天我能不能进屋也还是个事，这主意根本不行。”
魏红旗端着茶，从厨屋里过来。
打人到，江铮就在跟这群人磨嘴皮子，但是看情况，好像大部分人都不太愿意。
“说到现在肯定也说累了，先喝点水。”
“这事我觉得不靠谱。”
“现在不是正在商量呢。”魏红旗保持笑容，把最后一个茶杯递给江铮，才回头：“你们心里有什么问题，现在也能提出来。”
“问题多了去，单单打投办这块就是个难题，确实咱们最开始生产队赚了点，可后面这闹来闹去，损失也不少。”
哐。
江铮把茶缸子放在桌上，故意砸出声响。
“这话我就不爱听，从桥黄那赔的钱，你们生产队是没拿到吗？”
“我不是这意思。”对方脸色有点不好看。
江铮说半天，耐性早就已经全部都耗完。
“今天人都在这，一句话就说你们还跟不跟集市。”
“这算个锤子集市呦。”有人嘟囔出声：“我看你是想赚我们生产队钱。”
边上赶忙有人打他一下，这话说出来，不是找揍。
“江铮，你也别生气，我们都担心，前段时间一直出事，大家这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全，其实咱们心知肚明是在钻空子，如今干旱也熬过去，情况已经没那么困难，集市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直接结束吧。”
魏红旗这下也硬笑了，大家伙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东堤最先站出来：“东堤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们靠的就是饸烙机，如今饸烙机坏掉，看样子也修不好，我们没其他东西能拿出手，集市这事，我们就不搀了，那什么，回去路远，我就先走一步。”
“我们也差不多，今年秋收还掉去年欠的公粮，生产队根本没剩什么东西，我们也不做。”
“都一样……”
人陆陆续续站起来离开。
事到如今，魏红旗看着已经生不起来。
等到全部生产队都离开，剩下魏家村的魏大队长一个人。
“按理说，我该支持你们……”
“叔。”魏红旗听个前话，后面的就不想再听，直接出声打断对方。
“集市本来就是集合各个生产队，如今其他生产队都退出，集市自然就不存在，不用有心理负担，早点回去。”
魏大队长纠结半天，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
“那我回去了？”
“恩，我送送。”
“不用不用。”
魏大队长起身就离开。
等人全部都走掉，魏红旗才起身把大门给关上。
“都不愿意，咱们单纯靠卖药材药膏，一个月也能赚百来块，平时生产队挣的攒下来，一年也能还不少。”
魏红旗一点点算着，希望江铮心里面别有那么大的压力。
自从其他生产队的人离开之后，他就维持那一个表情。
听媳妇说完话，江铮伸手搂住腰：“他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咱们先把药材给摆上，他们不愿意赚钱，我就自己来赚。”
“什么？”魏红旗后面没听清楚。
江铮瞬间回神：“不能单纯靠药材，那样咱们得几十年才能把账还上，高桥之前就问过我，要不要跟他合作，现在就是好机会。”
“都做什么？”
魏红旗想多了解一点。
“最赚钱的，肯定是粮食。”江铮眯起眼睛，想到媳妇胆小，这才抬头安慰：“你也别担心，如今咱们安县都是高桥的生意，不会有问题。”
徐家没了后，高桥基本占县为王，里里外外都稳得很。
院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二人。
魏红旗推开江铮：“我先去开门。”
等打开门看到高桥乐得不行，进门就开心地吆喝起来。
“都在呢，事情说完没，我没来晚吧。”
高桥手里面捏着一份报纸，冲魏红旗打完招呼就冲进正堂，把报纸一把排在江铮面前。
“看，咱们的好日子来了，如今到处都在报道北京城开会的结果。”
江铮正神，把报纸拿在手里。
“看着。”高桥直接点出来。
魏红旗重新关上门回来，见他这么开心，绕到江铮身边看。
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一条被着重圈出来，黑色钢笔连着划了好几圈，从凌乱的程度都能看出来当事人画的时候心情有多激动。
“社员自留地，自留畜，家庭副业和农村集市贸易，是社会主义经济的附属和补充……在保证巩固和发展集体经济的同时，应当鼓励和扶持农民经营家庭副业……”①
江铮念完整个人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报纸盯着高桥。
“真的？”
“这可是人民日报！”
魏红旗也反应过来，整个人开心到不行：“这意思，我们现在集市贸易不会再被打投办抓？”
“对！”高桥抬手推醒江铮：“之前集市的事情，再留我两间，如今允许的情况下，我这手里面可是有不少的东西需要出。”
江铮傻笑的低头把报纸再举起来，又看两遍。
“真的！”
江铮跟高桥说话，魏红旗把报纸接过来，又仔仔细细看两遍，这才发现不对。
“江铮，这里不允许利用民宅进行买卖。”
“哪？”高桥愣住，凑过去看两眼，才发现还真有。
江铮一改之前的颓色，如今心情甚好，脑子活得不行。
“不慌，民宅不行，那就在路口。”
在收拾这几处民宅时，他早早就把地形给观察好。
“媳妇，咱们这一排住宅对的是正道，青石板路边上都会留两排砖道，咱们在前面搭一排小架子。”
高桥回过神：“这主意比在院子里好，外面人来人往都能看到。”
这附近可住有不少人。
“那你这房子干脆直接租给我当仓库算了，他原本的地方有点偏。”
“给你，你来之前，其他生产队的人全部都拒绝我们这次集市重开。”江铮现在想想，忽然有点同情他们。
“往后这条道，就都是咱们的。”
魏红旗主动问：“那我山上养的鸡跟兔子，是不是也能拿来卖？”
“能！并且现在再没有养鸡三只无产阶级，养鸡五只资本主义的规定，看，国家现在允许，叫什么来着……”
魏红旗刚刚看完报纸，脑子里面还记得。
“叫促进国民经济，提高生活水平。”
“对！”
高桥一拍手：“正好，他们不参加，咱们兄弟两个自己干，把这集市垄断，有钱干嘛不自己赚。”
之前他劝过不少次，奈何江铮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这次欠债，反倒是成了机会。
“我不干，我媳妇干。”
“？？？”高桥没想到事情都拍定，竟然还会出岔子。
“你说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让媳妇出来赚钱？”
“去，我现在身份不能行。”他如今到底还挂着五里生产大队长的干部职。
魏红旗也回过神：“对，对外就说我在弄。”
江铮还有别的想法：“咱们大队如今改种植多年生药材，这期间都没收入，高桥，我给几个人来看摊，意思给点钱。”
“这肯定没问题，我手底下被徐家搞掉不少人，如今都没加。”
之前到处躲着来，自然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那这样，你货卖给我，我再自己卖出去。”
“你算盘打的倒是挺好啊。”高桥笑看着江铮。
江铮也不回避：“你是做大买卖的，这种看着摊子一点点卖，你肯定没耐心，到时候分账也不方便，不如一开始就分清楚。”
“你自己算差价赚，别亏自己，余下的，我怎么卖你不干涉，这样也不用你再出租房的钱。”
高桥明白江铮的意思。
“那你就不怕东西堆积太多，到时候卖不出去。”
“这就是我要承担的风险，我是赚是赔都跟你没关系，你只说应不应。”
高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什么不应，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集市的事情你自己去搞，但是货得从我这拿。”
“你也要答应，安县内除了我，不能大量卖给其他人，你自己以前的散客我不管。”
“行！”
……
事情当场敲定下来，江铮跟魏红旗就要改变方向。
第一件先做的，就是带着报纸找到书记那去。
确定可行后，江铮再跟公社通气，就显得顺畅很多。
报纸已经出来，拦肯定是拦不住。
江铮去办许可，魏红旗责回生产队，找来两个手艺好点的，用木头做几个货摊出来，比着县城那砖道的宽度来。
至于宣布的事情，要江铮先跟支书通个气。
江铮拿到手续后才找上老杨，把意思的说明白。
老杨心里怕，可对江铮莫名信任，等看到报纸上确实像江铮说的那样，立马答应下来。
选了生产队里口齿伶俐的人，让他们跟魏红旗去县城看摊。
魏红旗推着架车，上面放有两个箩筐，一筐鸡，一筐兔子。
马兰娟瞧见她光明正大带着东西离开，才后知后觉魏红旗在山上养了东西，心里忍不住后悔。
这要是早点知道，举报还能有奖励呢。
再不济，她抓个现行，跟魏红旗一起干，如今也能多挣点。
可惜现在手里拉一个，怀里面抱一个，根本没功夫，只能看着干瞪眼。
……
高桥那天拿的报纸，是大城市里面带来的，算是提前知道的消息。
等到县城也传开，不少的人都在惊喜可以养殖买卖时，青石胡同已经冒出来一个集市。
但凡是供销社、粮油站有的，在这里都有。
价钱会贵一点，但是不要票。
这消息一传出来，立马就有不少人凑热闹来看。
魏红旗当天就看在自家药材摊前，带来的鸡蛋摆在脚边，兔子跟鸡用麻绳拴住脚，绑在门口，一眼就能就看见。
等人凑过来，她还瞧见不少集市上的老人。
“奶奶来粮食呀，往前再走两个摊就能看见。”
“婶又见面啦，还要鸡蛋吗？”
“买了肯定没事，报纸上说嘞，咱们这是促进国民经济，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