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一瞬间溢满了整个月台。
刚开始鸾鸟只是疑惑于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唱歌,可是警惕从心中升起的同时,身体已然被睡意捕获,她刚想起身,视野却陡然一黑。
扑通。
年看着那自称鸾鸟的黎博利少女摔倒在地,缓缓松出口气。
“已经可以了,空,可以不用唱了。”年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空,脸色却是倏忽一变,调皮地比出大拇指,“女人唱歌男人睡,真有你的啊,空。”
“诶?啊,谢谢夸奖?”
空被年的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转过头看了看旁边,能天使已经与三只小熊睡作一团了。
相比之下,年倒是毫无睡意的样子。
“那个,这样就可以了吗?”空惊讶地看向年,“为什么年小姐你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困?”
“嗯?为什么我要困?”年眨眨眼,随即看着空左看右看的样子乐得一笑,“不用看了,我没有硬撑着,你的源石技艺是通过特殊的声波干涉颅内腺体,使听到你歌声的人的大脑释放出错误的讯号,不同的歌声大概会有不同的效果,既可以是兴奋剂,也可以是安眠药,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对‘生物’产生效果而已。”
“诶,是这样吗?”空好奇地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等等,生物的话,年小姐不应该也算是生物吗?”
“既然知道原理,我当然有抵抗的手段。”年笑了笑敷衍过去,看见空似乎还想问什么,赶紧插嘴一句,“不过企鹅物流的其他人没有告诉过你歌声的原理吗?”
“德克萨斯她们说我不用知道这么多,既然我喜欢的是唱歌,而不是喜欢歌声中的源石技艺,那么了解这些用不到的知识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大概也不止这么简单。
年看了一眼将能天使扶起来的空,有些话既然企鹅物流没人对空说起过,那么她也没必要来将这件事情挑明。
用歌声来施展源石技艺并不算是特别罕见的事情,其中陆地上最出名的就是莱塔尼亚,这个地区的源石技艺大多数都通过乐章来表现,古老相传的乐章分流出无数分支,面对科学的严谨大胆与面向神秘的谦恭保守在那一片大地上交汇出独特的法术体系,大多数持杖行于荒野的地质学家都来自于莱塔尼亚,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宛如大地一样的厚重。
空的身上找不到莱塔尼亚施术者那独特的感觉,术式其实也有稍许不同。
莱塔尼亚的术式更倾向于影响物体,通过乐章表现对现实产生干涉,而这种用声音控制人体的记忆,倒更像是深海中的阿尔戈人。
年倒是正好认识这样的阿尔戈人。
那是一种被称为“深海歌者”的特殊阿尔戈人,这个称呼并不是指某一个阿尔戈种族,而是指一种阶层,或者说职业,这些被称为“深海歌者”的存在会利用歌声管理潮流涌动,鱼群迁徙,她们遍布在泰拉世界的深海之下,监测并控制整片海洋的生态平衡。
在十分古老的时候,“深海歌者”也被叫作“深海祭祀”,只是自从祭祀的对象消失之后,这个称呼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空,你认识阿尔戈人吗?”
被突然问道的空耳朵一立,诧异地看向年:“阿尔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起这个?”
年却是被空问得一愣,她这才意识到现在什么时候,不由得扶着额头摇了摇:“不,没什么,稍微有些走神了。”说着,年走上前一手一个小朋友扛在肩膀上,还用尾巴卷起一只小熊后,对空说道,“先从这里离开再说吧,林让乌萨斯人准备有其余的列车。”
两人说着就准备离开,可是年刚刚踏前一步,却是停了下来。
空从年身边走过之后才意识到年停下来,她回过头,正准备说话,却发现年的身后,地下铁路的钢铁通道之中,竟然如同烘炉一样亮起橘红色的火光。
移开两步,空微微张大嘴。
原本应该已经睡过去的追击者中的少女,黎博利族的少女身上燃起熊熊的火焰,火焰如同盛放的花朵将她微微托起,身上的衣袍却是早已在火焰中消逝,露出少女无暇的身躯——
不对,那精致的皮肤上点缀着一点点金色的痕迹。
那个是——
“感染者!”
从空嘴里落下来的惊呼闯进那围绕少女起舞的火焰,焰火中心的鸾鸟睁开眼,桀骜不驯的火焰一下子顺服下来,四张火焰收在少女的身上,围绕着少女身上的源石结晶,竟是落下来一片华贵的火焰长衣,长衣落于地面,不惹一片尘埃。
“那不是感染者。”
年的声音让空转过头,她看见这位一直笑眯眯的大姐姐第一次露出凝重,乃至于有些愤怒的表情。
“感染者的感染是不可控的,而她是通过手术的形式将源石结晶埋入自己的身体,在源石结晶失控之前,她不算是感染者,当然,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主动植入源石结晶?
还能有这样的人?
这可是不治之症啊!
空稍微一呆,少女的思考总归是积极向上的,回过神来她立刻惊讶地开口:“难道炎国已经——”
“没有。”没等她说完,年就粗暴地打断,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矿石病无药可医。”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看着用火焰包裹同伴,将那龙族男性也唤醒的鸾鸟,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力量。”
如果不是在体内源石植入源石,因为源石破坏性的侵蚀导致自身的生物性发生变化,她不可能这么快从歌声中清醒过来。
当然,她这么做的理由不可能是为了获取对于歌声的抗性。
最根本的目的只有一个。
“你们这么想杀死我吗?”
年缓缓输出一口气,将肩上和尾巴卷起来的三只小熊放在地上,随手一招,空气中浮现出尘铁,一柄破碎的大剑立刻环绕在她身侧。
植入的源石结晶排列整齐,周围没有更多的源石结晶滋生,这说明手术的时间大概就在一到两周之内。
那恐怕正是自己的存在随着惊蛰的报告送到洛都的时间。
鸾鸟看向脸上失去笑容的年,源石中那种不可理解,无法解析的呓语让她感觉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抓,在揉,连带着思考与理智都快要被撕成碎片,仿佛要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